本版摄影 本报记者 郝一萍 漫画 王宇
房子+车子，这两个容易触动人们兴奋点的词语，再配以“诗和远方”的场景，会打开什么样的想象空间？哪一族群支撑了这个市场？对入局者而言，赔与赚是否真在一念之间？
太阳下山，空气中飘散着烧烤的味道。红酒、咖啡混合着吉他拨出的和弦。手机不断传出“咔嚓咔嚓”快门按键声，一首《童年》还没唱完，朋友圈的“九宫格”就已发出。
从野餐到露营，资深玩家们不再满足在草地上搭个帐篷吃顿烧烤就走，他们要“安营扎寨”，要看夜晚的星星和清晨的日出。房车露营已经成为旅游界的新宠。
有人为露营有人当房住
中等价位为20万至40万元
小汪自己都记不清曾开着房车到过多少地方露营，国内一般的线路他大多都跑过了。“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经常看到一家人开着房车露营，他们在营地吃着简单的食物、放着音乐、随意地摆弄着瓶瓶罐罐。”小汪告诉记者，国外大部分房车营地设施完善，规划严格。不但有水源、电源，很多营地还配有公共厕所、热水浴室、独立餐车、野餐桌椅、烧烤架等设施。
回国后，小汪就开始物色心仪的房车。目前，市场上自行式旅居车以长度6米以内、总质量4.5吨以下的B型、C型车型为主。中等价位的B型房车一般在20万至25万元；中等价位的C型房车一般在30万至40万元。最后，他花了不到30万元买了辆B型房车，又花了2万元改造了水电。
“我曾从苏州开到海南，在那里呆了将近1个月。”小汪的车上有上下铺、电动桌、旋转座椅、炒菜机、洗衣机、冰箱……“很多人觉得房车露营是高消费，性价比不高。但对于我这种经常露营的人来说还是合算的，因为吃住都在车上，比常规旅游住酒店、下馆子要便宜得多。”据小汪介绍，他周围也有买了房车后悔的朋友，主要是因为他们没什么时间出去，房车利用率低，而且市里不好停放。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有的人买房车并非为了露营。“我在外地工作，周末回家，每年租房也要2万多元。我在考虑要不要买辆便宜点的二手房车代替租房子。”正在考虑买房车的小张表示。
最大进口房车集散地
国内七成从天津港清关
近年来，人们自驾游需求逐渐释放，尤其是在新冠疫情暴发后，很多人不愿意再去人员密集的酒店。房车露营这种私密和自在的旅行方式顺势升温。
从工信部2021年发布的新车型公告来看，全年共有182家房车生产企业申报567款房车。相较2020年的145家房车生产企业申报422款房车来说，房车生产企业同比增长26%，公告车型数量同比增长34%。其中，上汽大通、宇通客车、福田汽车等车企已进入房车市场。
“天津已成为我国最大的进口房车集散地。全国大概有70%的进口房车是从天津港清关的。不少外地人会直奔这儿来买车。”站在进口房车停驻的场地上，天津市滨海新区自驾游与房车露营协会会长窦鹏飞指着周围的几栋建筑说：“这边是海关，旁边是检测点，那边是3C认证的检测机构。整车到港后，可以在这里完成认证、检测及清关这三个主要环节。”
C6驾照放宽至70周岁
开“拖挂”不再怕被拦
新修订的《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公安部令第162号）自今年4月1日起正式实施，新增轻型牵引挂车准驾车型（C6）。此举目的是为了更好满足群众驾驶房车出游需求，促进房车旅游新业态发展。
房车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自行式房车，一种是拖挂式房车。此次规定针对的是拖挂式房车。“这是国内第一次为了一种旅游业态增加驾照类型。”提到此事，窦鹏飞难掩兴奋。要知道，在此之前，虽然C本也能驾驶拖挂式房车，但在执行过程中容易引发争议，这类车偶尔还会被拦截。而C6驾驶证实施后，轻型拖挂房车上路就有了驾驶规范。
尤其是C6驾驶证将年龄放宽至70周岁，这让不少业内人士松了一口气。根据规定，申请C6驾驶证的人员需在20周岁以上，60周岁以下。对60周岁以上、70周岁以下人员，确有驾驶轻型牵引挂车需求的，通过记忆力、判断力、反应力等能力测试后，也可以申请增驾C6驾驶证。
“在房车游的圈子里，退休老人是主流人群。”窦鹏飞表示，北方很多退休老人每年10月以后开到三亚，在营地住到来年开春再返回北方。“将驾照的年龄放宽到70周岁，能把更多的老年人纳入进来，这对整个行业是重大利好。”
经销商
销售整车利润低
行业仍处培育期
“市场很大，利润在哪？”采访中，不止一个从业者发出这样的感叹。在他们看来，赔与赚只在一念间。
天津市旅居汽车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郭志告诉记者，进口房车的成本除了购买裸车的费用之外，还包括运输拆箱、3C认证以及关税等共计4万至4.5万元的费用。经销商销售一辆进口房车的利润率约10%。“由于投资周期长、回报率低，目前国内进口房车经销商仅有10家左右，全国每年的进口规模仅有几百辆。目前，房车行业尚处于市场初期的培育阶段。做进口房车的这些人大多是带着情怀来做的。”郭志说。
而国产房车厂商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一位房车生产商直言：“目前的市场份额主要是在上汽、宇通等几个大厂，其他厂商的销售量可能只有几百辆，甚至几十辆。”但大厂对房车市场似乎也是浅尝辄止。宇通2021年财报将房车、医疗车、观光车等统称为其他车型。这些车型全年共销售了1648辆，在整个公司的业务中仅占1.88%。
尽管目前房车给企业带来的利润尚未达到预期，但整个市场却表现出巨大的潜力。路程网x房车行发布的数据显示，2021年，国产自行式房车总销量为12457辆，同比增长43%。抢占这条赛道的企业逐渐增多，未来，房车市场有望成为车企一个新增长点。
房车改造
新车就像毛坯房
买完几乎都会改
玩家小海花了32万元买了辆B型房车，后期又花了2万元改装了水电。他加了1100瓦的太阳能，并将存水量扩容到170升。这样的配置对于一个四口之家来说，足够用了。
“为了价格实惠，不少房车厂家推出的车型配置都比较低。水电不够用，出行很费劲。”小海表示，他改造后的房车，能够驻车四天，太阳能板一天可以发近5度电。
据了解，房车车主基本都会对水电进行改造。“我之前因为房车水电配置不够，连灯都不舍得开。”一位老年车主告诉记者，如果在车上做简餐，做一顿饭用半度电就够了，如果还要炒两个菜，基本上需要1度电。“前期我们没有对房车进行改造，但出去一次发现，还要到处找充电的地方，很不方便，后来又加了太阳能板。”
其实，车主对房车的改造还不止这些。在他们眼中，房车就像一间毛坯房，需要适当的装修、装饰。“几乎100%的用户都会对房车进行改造。”天津市旅居汽车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郭志指着一辆房车对记者说：“这辆车上的遮阳棚原本是没有的，但基本每辆车都要加装这个，因为出去之后肯定会有遮阳的需求。”有一些玩家还会自己动手，制作家具、风扇和小型油烟机等。
阿满在2019年成立了一家定制房车工作室，其销售的改造房车按照车型划分，价格在35万元到150万元不等。客户可以根据需求增加一些自选项目，包括水电扩容、行李架、车顶露台、遮阳篷等。
“我们工作室有15个人，改装一辆车大概需要3个月，具体交付时间还要按照订单排期来定。”阿满向记者介绍，近几年，越来越多的人对定制的房车产生了兴趣，工作室的生意也逐渐好转。“在成立的第一年，工作室只接到了2个订单；今年，才刚4月，我们就接到了8辆车的订单，交车时间排到了9月。”
人物故事
“胆小的女儿告诉我
萤火虫是怎样发光的”
不到半个小时，帐篷、椅子、炊具就搭好了。马骏磨好了咖啡、沏上茶，迎接即将到来的朋友和几个下了网课的孩子。
“还有一个多小时，蚊子就要‘上班’了。从晚上7点到8点，这儿的蚊子特别多，8点之后，它们就‘下班’回家了。”马骏的房车里播放着约翰·梅尔（John Mayer）的音乐，这是他从大学就喜欢的音乐人。马骏倚坐在长椅中，看着桌上的壶咕噜咕噜地冒热气，煤油灯光从篷顶的一角一路延伸到平整的草地……
大学时的马骏每到寒暑假都会去背包旅行。如今，36岁的他是几家公司的执行合伙人，工作时间还算自由。这辆房车是马骏去年3月份花了40多万元买下的。这是他的第一辆房车，里面有一张显眼的上下床。“我家两个孩子，一个上三年级，一个上一年级，买辆房车是为了在孩子课业还不太繁重的年纪，多陪他们出去玩一玩。”马骏告诉记者，有时孩子们周五放学后，他们一家人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从天津市区走，晚上9点左右就能到承德。周六周日在承德、赤峰玩一玩，晚上就住在车里，周日晚上回来，转天孩子们上学。”
一般情况下，马骏会选择小众路线，之前到过内蒙古，走过318川藏线，去过青海曲麻莱。为满足长途旅行，车买来后，马骏做了些改造，扩容了水和电。他们还会带一根15米至20米长的电源线，方便在营地和其他地方接上电。
在房车营地，马骏和孩子们看过夜晚的繁星，在帐篷门口偶遇过小刺猬。“女儿胆子小，起初很害怕虫子，但几次露营之后，她学会了戴着头灯告诉我萤火虫是怎样发光的。”马骏说。
一次次“无预设”的露营总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比如，有一次晚上，车里没电了，孩子们慌起来。马骏点上煤油灯，就像他小时候家里停电了那样。等到天亮，他们一家人出去找电源。
马骏觉得，房车露营最大的收获是孩子们懂得了回馈。“有一次我们的车抛锚了，一个司机本来已经开过去了，又倒回来主动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助。我们接受过很多陌生人的帮助，这也影响到孩子们，他们看到有车抛锚时会主动过去询问司机是否需要帮忙。”
总有人说，房车露营只有中产阶级才消费得起。但马骏觉得，这种方式的性价比还是划算的。“我们出去20多天只花了七八千元。”不只是出行，这辆小小的房车已经成了他和朋友们的据点，也成为他拓展生意的重要渠道。
马骏在全国有14家分公司，客户几百家。其中，不少客户都是他在房车露营中“玩”出来的。“这是一个圈子，大家在玩的时候不会聊到工作，熟悉了之后总会谈到各自的工作领域，机会随之而来。”
记者手记
弹着《一块红布》
有人听着听着就哭了
部分采访是在房车外的帐篷底下完成的。从午间到傍晚，被太阳烘烤的草地一点点从炙热变得微凉。我们这才意识到，采访接近了尾声。
桌上的茶不知道喝了几轮；一直围着我们摇尾巴的小黑狗趴在草地上打盹；孩子们围着这辆车撒欢玩耍……同样是烤串+啤酒，跟路边摊相比，这里的人们“撸串”的样子没有那么急躁。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像是置身于一个虚拟场景中，这可能就是玩家们说的“氛围”。
在这个圈子里，不乏多才多艺的人。他们抱着吉他，哼着随意的曲子，唱出了时代的共鸣。他们说：“弹首《一块红布》，有人听着听着就哭了。”可能每每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想起自己是个“过期”的小孩。
“房车露营会给你稳定的生活带来一点不稳定感。”这是采访中我们多次听到的话。在旅行的过程中，他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会面临一次又一次的意外，而这种“无预设”正是玩家们追逐的魅力所在──把生活还给生活，把日子过成段子。
露营地
国内企业超4万家
规模化专业化有待提升
在自驾旅行的途中，人们总是要走走停停。对于旅行者来说，如果房车是家，那么营地就是让家停靠的港湾。以营地为据点，人们一边进行车辆补给，一边感受当地的生活与文化。
今年3月28日，企查查发布的数据显示，目前我国共有超过4万家营地相关企业。其中，2021年新增相关企业2.1万家，同比增长139.50%，是近十年来相关企业注册量最多的一年。
尽管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参与者也逐渐增多，但目前国内营地呈现小而散的特点，规模化的专业房车营地仍十分紧缺。房车市场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营地的发展。国内现有营地水平参差不齐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房车市场的发展。
滨海新区北塘古镇西侧停机坪上，停放了近20辆房车。这些房车有些属于车主个人，有些是经销商展示的车辆。天津市滨海新区自驾游与房车露营协会会长窦鹏飞指着眼前这片草地说：“平时这些车就停在这儿。每到周末，就有车主带着孩子来这边野餐、休息。不过，这里只能小范围地接待一些车友，还不算专业的房车营地。”
据介绍，国内专业的房车营地大概有2000多个。此外，许多景区、农家院也都具备接待房车游客的能力。“做得好的营地除了具备房车出租、水电补给、洗衣沐浴、垃圾处置等基础功能外，还有儿童娱乐设施、露天影院、垂钓采摘、篝火晚会以及具有地方特色的民俗活动。”窦鹏飞告诉记者，这些年，他跑过了不少地方。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家沙漠营地，营地里除了滑沙、热气球、歌舞表演之外，竟然还有游泳池。他说：“在沙漠中游泳也是一种别样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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