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老师”鲁扬对学生进行一对一培训。
. 天津北方网讯：随着一年一度小学招生季的临近，适龄孤独症儿童的家长们陷入了纠结的时期——该不该让孩子进入普通小学随班就读？孩子去了能适应吗？尽管前路可能面临各种棘手的问题，但让孩子正常融入集体环境，无疑是所有孤独症家庭对孩子最殷切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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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让孩子融入学校，就不得不提起一个特殊的职业——“影子老师”。他们是一群像影子一样默默陪伴着特殊需求儿童进入普通学校的教师，他们也常常被称作特教助理、陪读老师、融合老师。在“影子老师”的引导和陪伴下，特殊需求的孩子可以更快地适应学校的常规，稳定波动的情绪，和同学进行顺畅的交流。
. 近年来，随着融合教育的推进，越来越多有特殊需求的孩子随班就读，进入普通学校，帮助这些孩子的“影子老师”成为不少家长的选择。与此同时，优秀的“影子老师”难求，即使找到好的教师，学校也未必允许“影子老师”进入课堂，成为困扰这些孤独症家庭的难题。
. “影子老师”给孩子带来变化
. “当时压力真的太大了。”尽管已经过去近两年的时间，但一提起孩子刚入学的时光，大宝的奶奶还是忍不住感叹。“因为孩子的病情，我们怕他适应不了学校的生活，特别申请只上半天课程。即使如此，每天上午我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电话一响心里就咯噔一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宝会惹麻烦。”开学短短两个月时间，大宝的奶奶就已经被请了好多次家长。
. 孤独症患者的表现“千人千面”，大宝的表现主要是注意力分散、多动和社交障碍。虽然大宝上课不会打扰别人，但是小动作多，不能很好地服从指令，下课的时候常常因为动作粗鲁而和同学发生误会。“老师发的卷子和书，他都会撕掉，回到家我们就用胶带修补。撕书还是小事，在课间，大宝跟其他孩子交流的时候不懂得保持距离，总喜欢用推人或者拍人的方式引起他人注意，也因此引起了一些家长的不满。”大宝奶奶无奈地说，“我们就想请一位‘影子老师’来学校帮忙教育孩子，但学校不认可，怕影响正常教学。后来，多亏了星童融合发展中心（以下简称“星童融合”）的负责人霍妍老师，几次到学校帮助我们与校方沟通，才解除了学校的顾虑，大宝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影子老师’——李梦晨老师。”
. 作为“影子老师”，李梦晨跟了大宝两年。在学校，她有一套学生桌椅，安排在大宝座位附近，方便就近提醒他上课注意纪律。每天李梦晨也是早上8时之前进班，中午和大宝一起放学。下午大宝不用上课，就到星童融合中心，跟着李梦晨再上一节一对一的个训课。在课上，李梦晨会根据上午大宝在学校的行为表现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同时还会抽出时间辅导大宝完成作业，巩固所学的知识。
. 孩子身边忽然多了一位老师，会不会暴露他的病情，让其他同学对孩子特殊对待？为了让家长安心，学校一直配合李梦晨隐藏她的身份，班主任在介绍这位年轻的教师时只说“班上来了位实习老师”。在班上，除了重点关注和规范大宝的行为外，李梦晨也会协助班主任管理班务，帮助任何有需要的学生，尽心尽力扮演好“实习老师”的角色。“时间久了，也会有同学偷偷跟我抱怨：‘李老师，你好像有点儿偏心呀。’遇上这种情况，除了安抚这些‘小机灵鬼’，我也会引导他们和我一起帮助大宝，让他们在帮助他人中获得满足感。”李梦晨告诉记者。
. 其实，影子老师的主要任务并不是让孩子学习课本知识，而是培养他们日常生活的能力，以及在不同的情境中理解社交规则。同时，在陪读的过程中，李梦晨会在同学中寻找有爱心的孩子，帮助大宝与他们建立伙伴关系，在这些“融合小天使”的带动下，大宝可以尽快地融入班集体。“现在，同学们已经不再把大宝当成‘惹祸精’了。班上有个孩子特别喜欢大宝，每次换座位两个孩子挨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给大宝带小饼干。平时排队、做操、劳动时都带着大宝一起，在他的带动下，大宝跟其他同学的关系也更加融洽了。”李梦晨告诉记者。
. 如今，大宝已经不再撕书了，三年级上学期语数外三门课都是“全优”评价，在和同学的交流中也没有不当的大动作了。不仅如此，大宝还爱上了绘画，在各类绘画比赛中都有斩获。现在说起孩子，大宝奶奶除了骄傲，就是对李老师满满的感激。
. “影子老师”处境尴尬
. 教育部2017年7月联合七部门印发《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7-2020年)》，并在2020年印发《关于加强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阶段随班就读工作的指导意见》等文件，明确“优先采用普通学校随班就读的方式，就近安排适龄残疾儿童少年接受义务教育”。但是，在推动特殊需要儿童融入普通学校教育过程中能够发挥重要作用的“影子老师”，却并没有出现在任何官方政策文件的表述中。这就意味着，有需求的家长只是与“影子老师”或者派出“影子老师”的机构形成雇佣关系，但“影子老师”最终能否进入课堂，还要过学校这一关。
. 孙奶奶的孙女上小学二年级，班上除了她的孙女外，还有两个孩子也是孤独症患者。“一个班有三个这样的孩子，作为家长，我特别理解班主任的不易。我们几个家长多次跟学校申请，希望能够允许‘影子老师’进班帮助规范孩子的行为，但校方以影响教学等理由回绝了。最终争取的结果是允许家长或者‘影子老师’在教室外陪读。”孙奶奶遗憾地说。本来孤独症的康复和干预花销就不少，要是花费五六千元聘请的“影子老师”不能进班，这钱就等于打了水漂。孙奶奶只好选择亲自上阵，带着小板凳每天坐在教室外面旁听。“让孩子进普通小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她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在和同龄正常孩子的交往中，能够学会一些基本的行为准则，促进自身的进步。”孙奶奶非常恳切地对记者说，“和我孙女一起上康复课的孩子，有的就可以带着‘影子老师’去上学，相比之下这些孩子的进步更明显，我们这些家长看在眼里真是非常羡慕。希望更多的学校能开明、包容一些，哪怕让‘影子老师’去试几天课呢，也许就能打消学校的顾虑了。”
. 鲁扬是星童融合发展早期任职的“影子老师”之一，回顾几年的工作历程，她感觉学校对于“影子老师”的认知也在慢慢发生变化。“刚开始的时候，许多学校对‘影子老师’都比较排斥。因为我们受雇于家长进入课堂，给学校和老师的感觉就好像我们是家长的‘眼睛’，是监督者。实际上并不是这样。”鲁扬表示，“还有的学校担心我们在陪读中会影响其他学生正常上课，这样的担心更不必要。”鲁扬告诉记者，在跟随孩子进入课堂之前，“影子老师”会提前与孩子熟悉，并建立比较紧密的信任关系。“形成默契之后，在课堂上我们发现孩子的不当行为，不用突兀地出声制止，只通过手势和动作也能够对他们进行安抚和纠正。任课教师不用再分心管束孩子，反而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教学上。”
. 最让鲁扬感到欣慰的是，随着自己的介入，她所在学校的普通老师越来越理解融合教育。“我现在做‘影子老师’的学校包容度很高，甚至其他班老师观察到孩子一些异常行为时也会主动找到我和我们的负责人霍妍老师，来寻求更专业的帮助。现在学校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位‘影子老师’先后进驻，正在帮助有需要的孩子。”
. 鲁扬说自己是幸运的，她也有同事不能进入教室：“努力争取的结果是，老师把孩子安排在教室后门的位置，保持后门敞开，‘影子老师’坐在门边陪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 融合教育需要更多支持
. 如今，虽然融合教育、随班就读的比例在提升，但现实是在一些地方“随班就读”的形式大于内容。有的学校资源教室建设不足，校内专门从事残疾人教育的“资源教师”稀缺，支撑不足也造成随班就读的效果非常有限；而“影子老师”正是家长为了弥补普通学校特殊教育资源数量不足、专业支撑不够的一种自救。
. 据了解，在融合教育发展成熟的国家，“影子老师”一般受雇于学校，相对来说更有制度保障。而国内的“影子老师”还处于起步阶段，从业人数相对较少，特殊教育经验丰富的老师更是稀缺。据霍妍介绍，星童融合现有“影子老师”10余位，而来访来电想聘用“影子老师”的需求远超老师人数。“一方面是‘影子老师’稀缺，另一方面是学校接受程度不一，使得许多孤独症儿童缺少支撑，不能很好地融入普通学校。面对这种情况，我们也常常劝慰家长要根据孩子的状况做出适合的选择，并非一定要上普通学校。”霍妍语重心长地说。
. 去年，记者在采访小龄孤独症患者教育问题时，结识了琪琪妈妈。她当时带孩子艰难备战“普小”，却因孩子不能适应学校生活，而被学校劝退，不得不选择入读特殊学校。一年过去了孩子怎么样了？记者再次联系了琪琪妈妈，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琪琪在学校里表现突出，直接从一年级跳级到了四年级。“我现在非常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言语间，琪琪妈妈爱笑了，紧绷的状态也消失不见，好像换了一个人，“琪琪的语言障碍比较严重，常常心里明白却说不出来。当时从普通小学转到特殊学校之后，特教老师的经验更丰富，对孩子也是用鼓励代替批评，给了琪琪很多信心。”现在琪琪的情绪波动小了，不再只靠哭闹表达诉求；在语言上开始有了表达欲望，会主动用简单语言描述在学校做了什么。“当然，遗憾肯定是有的，特殊学校除了学习的知识相对简单，接触的人群还是有局限的。这就要求家长要克服怕出丑的心态，多带孩子走出家门接触社会、学习规则。”琪琪妈妈真诚地说，“现在有特殊班或者资源教室的普通小学太少了，希望能够加紧建设这样的学校，让更多‘星娃’能够真正融合到‘普校’教育中。”
. 为了让更多特殊需求学生得到相应的支持，霍妍也在通过其他方式不断努力。“我们在全市与许多普通小学都有合作关系，会定期到学校为在职教师进行培训，帮助老师掌握更多的特殊教育技能，也会对教师遇到的个案给予特别指导，提供咨询。”霍妍告诉记者，按照国家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随班就读的学生都有一笔生均公用经费，但是一些学校对于经费的申请和使用流程还不明晰，也会导致一些特殊需求学生缺乏相应的支持。“举例来说，现在我们中心给整个河西区的资源教室提供专业支持，每周两次为全区申请随班就读的学生进行课堂常规、认知理解、同伴社交等内容的培训。这属于政府购买服务，由国家买单，有特殊需求的学生可以免费享受这项服务。”
. 其实，对于融合教育的支持，不能只依靠某一个学校或者某位教师的爱心和责任，应该通过整个融合教育体系的建设和完善来推动整个教育环境的改善。“校园可以像个大花园一样，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每个孩子都能得到同样的阳光、土壤和水，一起茁壮成长。”霍妍表示。（津云新闻编辑刘颖）
